第二章 矮生若只如初见（6000字）
我昂首仰望，头顶上方那一大片晶莹剔透的蓝和紫。
没有亲身至此，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永恒炽阳之下竟然别有洞天。此时此刻，我正漫步在日曜湾的海底，数十英尺厚的紫晶岩层之中——整个伊玛斯坎努利乌斯岛的岛基，竟然都是紫水晶。
朝阳夕照永恒不变的金光和红光，透过碧蓝的海水，又透过角度多变的紫水晶棱面，化成了宁静神秘的蓝紫色微光，温柔地包裹我。而生长在紫水晶岩壁上的发光真菌和磷光地衣，为这道蓝紫色的背景撒上了无数细小的白光点，使我宛如置身疯牛梦境中的星空。
如果不是灰矮人捕念者的粗重喘息在一旁破坏气氛，就更好了。
“再告诉我一遍，章鱼头。”
骨头一屁股坐在旁边一块横向生长的紫晶体上，气喘吁吁，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晶洞里。
“咱们为什么要爬上二百英尺高的地底裂隙，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搞事情？为什么不直接去李德炉王宫，向李德王去求娶公主？”
陛下，您现在有资格觐见李德王向他求娶公主吗？
我心灵感应他。
入赘要脚踏实地。您有这个想法，想做李德炉公主的丈夫，想做李德王，这是对的。但奋斗的方向，最好先定一个能达到的小目标，比方说……
我向他坚定地竖起一条触须。
您先建功立业，征服个把国家，化解城市危机，成为一个英雄。
骨头翻白眼了。
“你他娘的简直在用嘴放屁！”
可是我不具备那样的功能。从生理结构上看，只有腔肠动物或者扁形动物才是有口无肛门，而我们灵吸怪并不是。
我本想这样反驳，但是略作思考，还是放弃了和有智力代沟的生物进行沟通的努力。
稍安勿躁。我对骨头说。安静等待就好。
我凝视前方。在这如梦似幻的巨大紫晶洞里，穹顶与地面一色。紫色的和透明的晶体晶簇如利剑一般直插穹顶。坎坷不平的晶体大地上，更是纵横无数裂隙与沟壑，将地面切割得支离破碎，如同巨大的迷宫。
我有一种感觉：或许就是迷宫。每一条紫水晶的沟壑或裂隙，都是这座巨大迷宫的一条走廊。而那条正确的解谜之路，就隐藏在无穷无尽的死路之中，通向迷宫中心的紫晶禁地，通向困囚弑神者的监牢。
我们在星空般的紫晶穹顶下安静了大约一秒钟，骨头又开始抱怨。“见鬼，如果朕还是苛刻熔炉的王子，根本就用不着这一套……”
恕我直言，如果您现在还是苛刻熔炉的王子，我们根本就不用走这一遭了。
他哼了一声：“还不都是你们章鱼头害的。”
我们就此陷入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他第三次开口：“你为什么要回来？”
什么？
“当我们在传送魔法阵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你不见了。我们都以为你临阵脱逃了，毕竟这可是李德炉。可我们动身没多久你就又追了上来，说是先醒一步所以去附近随便走走结果迷了路……你当朕傻吗，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只是追随命运的引导。
骨头嘟囔：“朕怎么觉得，你虽然只失踪了十来分钟，但是感觉跟变了个章鱼头似的……”
我目视下方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来了。
我们前方不远处是一道紫晶悬崖，也就是骨头所说的“二百英尺高的地底裂隙”。这条裂隙又长又宽，底部平坦，可供十辆大车并肩行驶，是出入李德炉的重要通道之一。
我看见若隐若现的倒影出现在裂隙转弯处的巨晶体棱面里，人头涌涌，那是一支数目众多的队伍。
蓝紫色微光之中，他们渐渐靠近了。
队伍转过了巨晶体，出现在裂隙转弯处的尽头。
走在这支队伍最前面的，是八个背负灰矮人的巨魔。
巨魔走路总是手足并用，弯腰驼背的。这八个巨魔也不例外。它们和正常巨魔所有不同，每一个头顶都镶嵌着一块水晶。巨魔们的骨骼在超自然力量的作用下，从内向外刺破皮肤，在体表形成了无数参差不齐的骨刺。在它们的后脖颈处，生出体表的骨骼在这里长成一大块“U”形骨板，有点儿像三角龙的头盾，但是更大，就像两个肩并肩的座椅。
灰矮人每两人一组，坐在一个巨魔的骨板座椅上。他们盔明甲亮，浑身散发着灵能波动，显然都是心灵武士。我感知到，所有左侧座位上的灰矮人所散发的灵能波动永远与巨魔头顶的水晶相呼应。他们正通过水晶来操纵和控制巨魔行动，是巨魔的御手。而所有右侧座位上的灰矮人全都手持兵器，不是战锤就是斧枪，一个个警觉地观察前方和四周的动静。他们都是精锐武士，坐在巨魔的背上，威风凛凛，顾盼自雄。
我还注意到，在巨魔后颈的骨质座位旁边，都悬挂着巨大弩炮或风箱。那些风箱还散发着猛火油的味道。
骨头轻声问：“他们都是什么人？”
尽管他已经放低了声音，但是回声仍然嗡嗡作响。好在我显现了操纵声音，把提问的回声转化成狂风呼啸穿过岩壁的锐响。
我在他的心中低语：嘘——
巨魔过后是一大群地渊兽人。
这些地渊兽人据说是数千年前从地表逃亡到幽暗地域来的兽人后裔。它们生育能力超强，在幽暗地域里到处可见，只要繁衍到一定数量，就成了附近其他种族的大敌。它们的肤色是墨绿的，眼睛苍白没有瞳孔。它们比正常兽人的力气还大，更加凶猛，而且部落里的术士和暗黑卫士的数量也更多。
我们下面的这批地渊兽人俘虏总共三四十人，都被粗大的铁链拴住脖子，满身是血迹和真菌的磷光。在周围灰矮人监工的皮鞭下，它们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弯腰弓背，用颈部铁链拖拽着身后的货车一步步前进。车上形形色色的战利品和地渊兽人的头颅堆积如山。有的兽人就此一跤跌倒，再也没爬起来。
尽管隔着老远，我仍然能闻到货车上面散发的刺鼻血腥气。
骨头轻声说：“他们似乎攻破了附近地渊兽人的据点。”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很快正主儿出现了。
那是一个佝偻着身躯，几乎缩成一团的巨人。尽管如此，他还是比前面的巨魔都显得高大。
巨人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的，就像涂了一层白垩粉。惨白的大脸上镶嵌着一双没有瞳孔的黑眼睛，就像两颗凸起的大黑石，比正常体型生物的眼睛要大好几倍。尽管相隔如此之远，我仍然能看到巨人黑眼睛里似乎有雷电的火花闪动。
巨人提着一柄超大型战锤，慢慢地拖在地下走着。他身上穿着用大理石片缀成的石札甲，光秃秃的手臂上布满怪异的伤疤。那些凸起的伤疤形成各式各样的符号，里面蕴含着某种奥术的讯息，我多看一眼就感觉头晕。
“毛尔，”骨头喃喃地说。
毛尔巨人，又叫驼背巨人。据说他们的祖先是背叛神明的风暴巨人。巨人祖神判定他们有罪，将他们打入幽暗地域，永世不得出现在地表。几千年甚至上万年过去了，这些掌管雷电的超大型巨人被迫长年累月在狭窄地洞里生活，结果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巨人的肩膀上也有一个座位，只不过是用金属打造的。他像背包一样把它挎在肩膀上。
一个年轻的灰矮人正坐在座位上面，没留胡子，嘴唇上最多不过几根未成年的细毛。他衣着华丽，白色长袍外面，是涂成蓝灰色的精金铠甲。铠甲边缘镶嵌着数不胜数的魔法宝石和符咒。
巨人肩头宝座的后面竖着十多支长矛。五花八门的各类旗帜、族徽和飘带，还有数十颗地渊兽人头目的头颅，都用这些长矛穿刺着，高高地竖在巨人的后背上。
“我不明白，”骨头说，“你让我来看他们做什么？”
听说过刀锋城吗？
我告诉他，那是一个遥远的强大的灰矮人城邦，毛尔巨人背上的年轻灰矮人，名叫奎一·钢影，是刀锋城统治者钢影氏族的第六子，也是来向李德炉公主求婚的。
灰矮人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那个小崽子是我的情敌？！”
恐怕不止。跟据我搜集的消息，他的五个哥哥都健康得一塌糊涂，继承权轮不到他。于是这位奎一·钢影，带领庞大的氏族随从军来到这里，自告奋勇来消灭为祸李德炉西侧商路的地渊兽人部落。在他出征之前，他曾经对李德王提出一个条件，当他胜利归来，希望能够在李德炉举办大凯旋式，李德王同意了——奎一·钢影想成为李德炉的英雄，甚至下一任国王。
“他想得美！”骨头大怒，“公主是我的，李德炉的王位也是我的！”
但是就目前情况看来，奎一·钢影的出征大获成功。
骨头一跃而起，烦躁地围着我兜了两个圈子。
“朕懂了……你要朕学习他，也去先消灭个把地渊兽人部落，弄个胜利，大凯旋式什么的？”
唔，大同小异。
我弯曲触须，令吸盘相互摩擦，打了一个响触须尖。
随着这个信号，铁魔像、半精灵和牛头怪忍者的破锣三重唱在裂隙对面响了起来，经过操纵声音放大之后，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呼喊。
这是宠臣月夜创作的长诗《国王之歌》：
狼牙棒呼喊着你的名字
灰色屁股属于伟大国王
向着未来，噢，向着世界
去拼搏我们向往的荣光
我看见裂隙中的灰矮人巨魔御手们尽管遭到突袭仍然从容不迫。他们驾御巨魔，组成了一个半圆，把乘坐毛尔巨人的奎一·钢影护在后面，并且开始缓缓沿着来路退却。
一些正在拖车的地渊兽人战俘趁机高喊着“兽人永不为奴”逃跑或反抗，然后有的被巨魔抓起来咬掉了脑袋，有的被灰矮人御手用斧枪格杀，还有的被毛尔巨人一锤打成了肉泥。
操纵声音放大的诗歌演唱还在延续：
胜利和菊花永远属于你
骨头陛下永远争第一
唱到“第一”的时候，我操纵声音，把破锣三重唱转变成了一声短促的音波尖啸。
我满意地看见，对面原本就不够结实的紫晶岩壁飞快地皲裂，然后开始大面积坍塌滑坡。
不到两秒钟，数十吨成百吨的紫水晶石劈头盖脸砸向奎一·钢影的军队。
几乎一瞬间，大半的灰矮人巨魔御手和地渊兽人俘虏都消失在晶莹剔透的紫色石块下。
我看见半精灵鞭首大人半蹲在蝙蝠似的浮空战骑上，一马当先，不等岩壁坍塌结束就疾掠而下。
这架浮空战骑，是我临行前从巫王城堡收缴的魔法物品。本来打算自己使用，但是3D眩晕症严重限制了我的发挥。而灰矮人喜欢脚踏大地的感觉，所以战前把它交给了半精灵使用。
半精灵果然不负浮空战骑的威力。她一手提着铁魔像脑袋，一手挥舞沾满痛苦水的九首鞭，拦路的无论是灰矮人、巨魔，还是地渊兽人，不是被一鞭抽倒疼得满地打滚，就是被浮空战骑的翼刃轻轻松松斩成两段。
至于牛头怪上忍秀和，它杀入战场的速度最快，站在悬崖边，随着坍塌的数百吨紫水晶一块儿先掉下去了……
我对骨头说：陛下，我要你消灭他，拿走他的胜利，也拿走他的大凯旋式。
骨头狞笑着，大吼一声，纵身一跃跳下裂隙。
他的身体在空中膨胀变大，当落到裂隙底部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肌肉盘虬的灰皮光头巨人，个头不输巨魔和毛尔巨人。落地的时候整个裂隙仿佛都在颤抖。
他刚落地，立即一声大吼，数十把巨大化的狼牙棒旋转着向前飞掷，而后越过半精灵向前猛冲。
两根狼牙棒飞向钢影氏族的第六王子，奎一·钢影在毛尔巨人的背上拼命尖叫。
我看见毛尔巨人发生了某种变化。
白垩肤色的巨人痛苦地吼叫着，关节发出雷鸣似的爆响。随着他蜷缩的身体舒展开来，整个体型都增大了一号。毛尔巨人伸出一只手，替肩膀上的奎一·钢影挡住了飞去的巨型狼牙棒，就像掸飞了一只苍蝇。
这时骨头才刚冲到他面前。
舒展开身体的毛尔巨人将近二十英尺高，尽显风暴巨人祖先的风采，显现膨胀术的灰矮人和他一比仍然像个小孩。
毛尔巨人低下头，对准刚冲到近前的灰矮人，张嘴怒吼。
毛尔巨人的吼声蕴含雷霆的力量，可以造成大量的音波伤害，还可以震慑敌人，让敌人无法动弹和耳聋。只是在操纵声音心灵异能的影响下，雷霆怒吼被重新分解组合，变成了一声细声细气的“喵呜～”。
听到巨人的这一嗓，骨头浑身一震，惊恐地瞪大眼睛，居然忘了攻击。
奎一·钢影也是一哆嗦，一个倒栽葱从毛尔巨人的肩膀上摔了下去。
巨人把大手盖在捕念者的额头上。
下一秒钟，伴随着雷鸣，一束耀眼的电光自毛尔巨人的掌心放射，注入骨头的眉心。那是风暴巨人驾驭雷电的天赋类法术，连环闪电！
灰矮人浑身冒烟，抽搐颤抖，我几乎能看见他的骨骼在雷光中闪闪发亮。
这还没完，连环闪电能够连续攻击多个目标。
电光穿过骨头的身体，掉转方向，笔直地射向紧随骨头冲锋的半精灵。只不过在即将命中的瞬间，电光又拐了个弯，劈中了一个更近的身影——灰头土脸的牛头怪上忍秀和刚刚掀起一块沉重的晶石，才露出头脸，立刻脑袋焦黑地仆街，被晶石重新压在了下面。
当连环闪电向半精灵弹跳，她举起铁魔像脑袋对准电光一挡。
电光消失了。
骨头被电得浑身焦黑，仍然怒吼着，横抡狼牙棒狠敲毛尔巨人的膝盖，把他打得哀嚎着单膝跪倒。不等毛尔巨人起身，劈头盖脸又是一顿猛敲。
就这会儿功夫，滚在地下的奎一·钢影手足并用，钻进了一旁紫晶石的阴影里。紧接着，我看见他从最远处巨魔尸体的阴影中跳出来，向李德炉的方向发足狂奔。
没想到这位第六王子竟然是个影舞者。
骨头一狼牙棒彻底撂倒毛尔巨人，怒吼着，转头向奎一·钢影投掷狼牙棒。
但是奎一·钢影再次跳入岩壁阴影避开了狼牙棒，当他再次现身，距离又拉开了不少。不仅如此，影舞者职业在逃命方面优势明显，他连续影中跳跃，眼看就要逃出战场了。
我本来在冷眼旁观，一股怒气突然冲上我的脑子。
这该死的，阴魂不散的，蟑螂一样可厌的影子！
我的眼睛里亮起心灵异能的银光。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奎一·钢影再次一跃而起，只不过这一跃的目标，是旁边岩壁上长长的紫晶簇。
灰矮人影舞者惨号着把自己刺成了肉串。
锋利的晶簇捅穿了奎一·钢影的小腹和大腿，应该还包括他的肠子。但是没伤到致命内脏。他挂在晶簇上，一时半会儿还未死。
大量的血顺着晶簇往下流，把紫色水晶染成了血红。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边号哭，一边呻吟。
没有人回答。
无论奎一·钢影的“为什么”，是“为什么会遭到袭击”，还是“为什么明明看上去是阴影，跳上去却成了晶簇”，都没有回答的必要。
他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焦黑的灰矮人大踏步走上去，走到奎一·钢影身边，二话不说，举起狼牙棒对准了奎一·钢影的头。
突然，他的表情变得惊疑不动，停止了下砸的动作，转头向裂隙另一端望去。
我也感受到了。
某种奇异的震动，正从骨头目光所向由远及近传来。
震动在不断接近。
我有种不妙的预感，显现了超态变化，把自己变成一簇紫水晶。
几乎同一时间，我看见一只灰白色的类似蝠鲼的生物，从骨头面前钻出晶石地面，一跃跳上半空。它的背上还站着一个身穿全身盔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灰矮人战士。
这只类蝠鲼生物的皮肤表面布满了卵石的花纹，就像一大片石头。没有眼睛，嘴里满是利齿。宽阔扁平的身体，拖着一条长长的鞭子似的尾巴，末端长着好几根骨刺。
它钻出地面，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飞过骨头和半精灵的头顶。随即在我们惊愕的目光中，又一个猛子重新扎进地里，只留下鞭子似的尾巴在地面上甩了甩，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涟漪，也没有留下通道或者洞口，甚至可以说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我曾经在生物大全上见过这东西。它叫“大地滑翔者”，是土元素位面的蝠鲼，也经常出现在幽暗地域深处。看它游动穿过泥土和岩石，就像鱼在水里游一样轻松自在。
然后又一只出现了，第二只，还有第三只和第四只……
每一只大地滑翔者的背上，都站着一个穿全身盔甲的灰矮人战士。他们默不作声地完成了对骨头和半精灵的包围。
站在大地滑翔者背上的灰矮人战士说话了，居然是雌性的声音：“看来省的我动手了，谢了异乡人，你想要什么赏赐？”
她一边说着，一边驾驭大地滑翔者，先围着将死的奎一·钢影转了一圈，等到转回来就又围绕骨头和半精灵缓缓转圈。其他灰矮人也都有样学样，驾驭大地滑翔者，跟在她后面围着骨头和半精灵转圈。
半精灵缓缓旋转浮空战骑，与之相对。
骨头以狼牙棒拄地，不客气地问：“跟我说话的是哪一位？”
雌性灰矮人战士摘下了头盔。
半精灵瞪大了眼睛。
骨头瞪大了眼睛。
我并不感到意外。
这是一张典型的雌性灰矮人的脸，两道浓眉，冰冷无情的三角眼，锃光瓦亮的秃头，一嘴连鬓胡子。赫然和征婚广告上的画像一模一样。
这位就是李德炉的公主殿下。
骨头的眼神变得炽热了。
公主察觉到他的变化，轻蔑地哼了一声。
于是其他所有灰矮人战士也都有样学样地冷哼一声。
“看来你的目的，”她说，“跟这个串成肉串的白痴一样，入赘，然后做李德炉的国王。看在你干掉他的份儿上给你个忠告：别做梦了。我那个老爹老糊涂了，才发出这么愚蠢的告示。告诉你，只有我，才是李德炉下一任国王！李德炉的女王！至于我的这些追随者，他们都是李德炉的无双勇士，是我未来的妃子，我的面首卫队！
“异乡人，早点儿滚回去，至少不用掉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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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亲身至此，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永恒炽阳之下竟然别有洞天。此时此刻，我正漫步在日曜湾的海底，数十英尺厚的紫晶岩层之中——整个伊玛斯坎努利乌斯岛的岛基，竟然都是紫水晶。
朝阳夕照永恒不变的金光和红光，透过碧蓝的海水，又透过角度多变的紫水晶棱面，化成了宁静神秘的蓝紫色微光，温柔地包裹我。而生长在紫水晶岩壁上的发光真菌和磷光地衣，为这道蓝紫色的背景撒上了无数细小的白光点，使我宛如置身疯牛梦境中的星空。
如果不是灰矮人捕念者的粗重喘息在一旁破坏气氛，就更好了。
“再告诉我一遍，章鱼头。”
骨头一屁股坐在旁边一块横向生长的紫晶体上，气喘吁吁，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晶洞里。
“咱们为什么要爬上二百英尺高的地底裂隙，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搞事情？为什么不直接去李德炉王宫，向李德王去求娶公主？”
陛下，您现在有资格觐见李德王向他求娶公主吗？
我心灵感应他。
入赘要脚踏实地。您有这个想法，想做李德炉公主的丈夫，想做李德王，这是对的。但奋斗的方向，最好先定一个能达到的小目标，比方说……
我向他坚定地竖起一条触须。
您先建功立业，征服个把国家，化解城市危机，成为一个英雄。
骨头翻白眼了。
“你他娘的简直在用嘴放屁！”
可是我不具备那样的功能。从生理结构上看，只有腔肠动物或者扁形动物才是有口无肛门，而我们灵吸怪并不是。
我本想这样反驳，但是略作思考，还是放弃了和有智力代沟的生物进行沟通的努力。
稍安勿躁。我对骨头说。安静等待就好。
我凝视前方。在这如梦似幻的巨大紫晶洞里，穹顶与地面一色。紫色的和透明的晶体晶簇如利剑一般直插穹顶。坎坷不平的晶体大地上，更是纵横无数裂隙与沟壑，将地面切割得支离破碎，如同巨大的迷宫。
我有一种感觉：或许就是迷宫。每一条紫水晶的沟壑或裂隙，都是这座巨大迷宫的一条走廊。而那条正确的解谜之路，就隐藏在无穷无尽的死路之中，通向迷宫中心的紫晶禁地，通向困囚弑神者的监牢。
我们在星空般的紫晶穹顶下安静了大约一秒钟，骨头又开始抱怨。“见鬼，如果朕还是苛刻熔炉的王子，根本就用不着这一套……”
恕我直言，如果您现在还是苛刻熔炉的王子，我们根本就不用走这一遭了。
他哼了一声：“还不都是你们章鱼头害的。”
我们就此陷入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他第三次开口：“你为什么要回来？”
什么？
“当我们在传送魔法阵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你不见了。我们都以为你临阵脱逃了，毕竟这可是李德炉。可我们动身没多久你就又追了上来，说是先醒一步所以去附近随便走走结果迷了路……你当朕傻吗，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只是追随命运的引导。
骨头嘟囔：“朕怎么觉得，你虽然只失踪了十来分钟，但是感觉跟变了个章鱼头似的……”
我目视下方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来了。
我们前方不远处是一道紫晶悬崖，也就是骨头所说的“二百英尺高的地底裂隙”。这条裂隙又长又宽，底部平坦，可供十辆大车并肩行驶，是出入李德炉的重要通道之一。
我看见若隐若现的倒影出现在裂隙转弯处的巨晶体棱面里，人头涌涌，那是一支数目众多的队伍。
蓝紫色微光之中，他们渐渐靠近了。
队伍转过了巨晶体，出现在裂隙转弯处的尽头。
走在这支队伍最前面的，是八个背负灰矮人的巨魔。
巨魔走路总是手足并用，弯腰驼背的。这八个巨魔也不例外。它们和正常巨魔所有不同，每一个头顶都镶嵌着一块水晶。巨魔们的骨骼在超自然力量的作用下，从内向外刺破皮肤，在体表形成了无数参差不齐的骨刺。在它们的后脖颈处，生出体表的骨骼在这里长成一大块“U”形骨板，有点儿像三角龙的头盾，但是更大，就像两个肩并肩的座椅。
灰矮人每两人一组，坐在一个巨魔的骨板座椅上。他们盔明甲亮，浑身散发着灵能波动，显然都是心灵武士。我感知到，所有左侧座位上的灰矮人所散发的灵能波动永远与巨魔头顶的水晶相呼应。他们正通过水晶来操纵和控制巨魔行动，是巨魔的御手。而所有右侧座位上的灰矮人全都手持兵器，不是战锤就是斧枪，一个个警觉地观察前方和四周的动静。他们都是精锐武士，坐在巨魔的背上，威风凛凛，顾盼自雄。
我还注意到，在巨魔后颈的骨质座位旁边，都悬挂着巨大弩炮或风箱。那些风箱还散发着猛火油的味道。
骨头轻声问：“他们都是什么人？”
尽管他已经放低了声音，但是回声仍然嗡嗡作响。好在我显现了操纵声音，把提问的回声转化成狂风呼啸穿过岩壁的锐响。
我在他的心中低语：嘘——
巨魔过后是一大群地渊兽人。
这些地渊兽人据说是数千年前从地表逃亡到幽暗地域来的兽人后裔。它们生育能力超强，在幽暗地域里到处可见，只要繁衍到一定数量，就成了附近其他种族的大敌。它们的肤色是墨绿的，眼睛苍白没有瞳孔。它们比正常兽人的力气还大，更加凶猛，而且部落里的术士和暗黑卫士的数量也更多。
我们下面的这批地渊兽人俘虏总共三四十人，都被粗大的铁链拴住脖子，满身是血迹和真菌的磷光。在周围灰矮人监工的皮鞭下，它们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弯腰弓背，用颈部铁链拖拽着身后的货车一步步前进。车上形形色色的战利品和地渊兽人的头颅堆积如山。有的兽人就此一跤跌倒，再也没爬起来。
尽管隔着老远，我仍然能闻到货车上面散发的刺鼻血腥气。
骨头轻声说：“他们似乎攻破了附近地渊兽人的据点。”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很快正主儿出现了。
那是一个佝偻着身躯，几乎缩成一团的巨人。尽管如此，他还是比前面的巨魔都显得高大。
巨人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的，就像涂了一层白垩粉。惨白的大脸上镶嵌着一双没有瞳孔的黑眼睛，就像两颗凸起的大黑石，比正常体型生物的眼睛要大好几倍。尽管相隔如此之远，我仍然能看到巨人黑眼睛里似乎有雷电的火花闪动。
巨人提着一柄超大型战锤，慢慢地拖在地下走着。他身上穿着用大理石片缀成的石札甲，光秃秃的手臂上布满怪异的伤疤。那些凸起的伤疤形成各式各样的符号，里面蕴含着某种奥术的讯息，我多看一眼就感觉头晕。
“毛尔，”骨头喃喃地说。
毛尔巨人，又叫驼背巨人。据说他们的祖先是背叛神明的风暴巨人。巨人祖神判定他们有罪，将他们打入幽暗地域，永世不得出现在地表。几千年甚至上万年过去了，这些掌管雷电的超大型巨人被迫长年累月在狭窄地洞里生活，结果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巨人的肩膀上也有一个座位，只不过是用金属打造的。他像背包一样把它挎在肩膀上。
一个年轻的灰矮人正坐在座位上面，没留胡子，嘴唇上最多不过几根未成年的细毛。他衣着华丽，白色长袍外面，是涂成蓝灰色的精金铠甲。铠甲边缘镶嵌着数不胜数的魔法宝石和符咒。
巨人肩头宝座的后面竖着十多支长矛。五花八门的各类旗帜、族徽和飘带，还有数十颗地渊兽人头目的头颅，都用这些长矛穿刺着，高高地竖在巨人的后背上。
“我不明白，”骨头说，“你让我来看他们做什么？”
听说过刀锋城吗？
我告诉他，那是一个遥远的强大的灰矮人城邦，毛尔巨人背上的年轻灰矮人，名叫奎一·钢影，是刀锋城统治者钢影氏族的第六子，也是来向李德炉公主求婚的。
灰矮人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那个小崽子是我的情敌？！”
恐怕不止。跟据我搜集的消息，他的五个哥哥都健康得一塌糊涂，继承权轮不到他。于是这位奎一·钢影，带领庞大的氏族随从军来到这里，自告奋勇来消灭为祸李德炉西侧商路的地渊兽人部落。在他出征之前，他曾经对李德王提出一个条件，当他胜利归来，希望能够在李德炉举办大凯旋式，李德王同意了——奎一·钢影想成为李德炉的英雄，甚至下一任国王。
“他想得美！”骨头大怒，“公主是我的，李德炉的王位也是我的！”
但是就目前情况看来，奎一·钢影的出征大获成功。
骨头一跃而起，烦躁地围着我兜了两个圈子。
“朕懂了……你要朕学习他，也去先消灭个把地渊兽人部落，弄个胜利，大凯旋式什么的？”
唔，大同小异。
我弯曲触须，令吸盘相互摩擦，打了一个响触须尖。
随着这个信号，铁魔像、半精灵和牛头怪忍者的破锣三重唱在裂隙对面响了起来，经过操纵声音放大之后，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呼喊。
这是宠臣月夜创作的长诗《国王之歌》：
狼牙棒呼喊着你的名字
灰色屁股属于伟大国王
向着未来，噢，向着世界
去拼搏我们向往的荣光
我看见裂隙中的灰矮人巨魔御手们尽管遭到突袭仍然从容不迫。他们驾御巨魔，组成了一个半圆，把乘坐毛尔巨人的奎一·钢影护在后面，并且开始缓缓沿着来路退却。
一些正在拖车的地渊兽人战俘趁机高喊着“兽人永不为奴”逃跑或反抗，然后有的被巨魔抓起来咬掉了脑袋，有的被灰矮人御手用斧枪格杀，还有的被毛尔巨人一锤打成了肉泥。
操纵声音放大的诗歌演唱还在延续：
胜利和菊花永远属于你
骨头陛下永远争第一
唱到“第一”的时候，我操纵声音，把破锣三重唱转变成了一声短促的音波尖啸。
我满意地看见，对面原本就不够结实的紫晶岩壁飞快地皲裂，然后开始大面积坍塌滑坡。
不到两秒钟，数十吨成百吨的紫水晶石劈头盖脸砸向奎一·钢影的军队。
几乎一瞬间，大半的灰矮人巨魔御手和地渊兽人俘虏都消失在晶莹剔透的紫色石块下。
我看见半精灵鞭首大人半蹲在蝙蝠似的浮空战骑上，一马当先，不等岩壁坍塌结束就疾掠而下。
这架浮空战骑，是我临行前从巫王城堡收缴的魔法物品。本来打算自己使用，但是3D眩晕症严重限制了我的发挥。而灰矮人喜欢脚踏大地的感觉，所以战前把它交给了半精灵使用。
半精灵果然不负浮空战骑的威力。她一手提着铁魔像脑袋，一手挥舞沾满痛苦水的九首鞭，拦路的无论是灰矮人、巨魔，还是地渊兽人，不是被一鞭抽倒疼得满地打滚，就是被浮空战骑的翼刃轻轻松松斩成两段。
至于牛头怪上忍秀和，它杀入战场的速度最快，站在悬崖边，随着坍塌的数百吨紫水晶一块儿先掉下去了……
我对骨头说：陛下，我要你消灭他，拿走他的胜利，也拿走他的大凯旋式。
骨头狞笑着，大吼一声，纵身一跃跳下裂隙。
他的身体在空中膨胀变大，当落到裂隙底部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肌肉盘虬的灰皮光头巨人，个头不输巨魔和毛尔巨人。落地的时候整个裂隙仿佛都在颤抖。
他刚落地，立即一声大吼，数十把巨大化的狼牙棒旋转着向前飞掷，而后越过半精灵向前猛冲。
两根狼牙棒飞向钢影氏族的第六王子，奎一·钢影在毛尔巨人的背上拼命尖叫。
我看见毛尔巨人发生了某种变化。
白垩肤色的巨人痛苦地吼叫着，关节发出雷鸣似的爆响。随着他蜷缩的身体舒展开来，整个体型都增大了一号。毛尔巨人伸出一只手，替肩膀上的奎一·钢影挡住了飞去的巨型狼牙棒，就像掸飞了一只苍蝇。
这时骨头才刚冲到他面前。
舒展开身体的毛尔巨人将近二十英尺高，尽显风暴巨人祖先的风采，显现膨胀术的灰矮人和他一比仍然像个小孩。
毛尔巨人低下头，对准刚冲到近前的灰矮人，张嘴怒吼。
毛尔巨人的吼声蕴含雷霆的力量，可以造成大量的音波伤害，还可以震慑敌人，让敌人无法动弹和耳聋。只是在操纵声音心灵异能的影响下，雷霆怒吼被重新分解组合，变成了一声细声细气的“喵呜～”。
听到巨人的这一嗓，骨头浑身一震，惊恐地瞪大眼睛，居然忘了攻击。
奎一·钢影也是一哆嗦，一个倒栽葱从毛尔巨人的肩膀上摔了下去。
巨人把大手盖在捕念者的额头上。
下一秒钟，伴随着雷鸣，一束耀眼的电光自毛尔巨人的掌心放射，注入骨头的眉心。那是风暴巨人驾驭雷电的天赋类法术，连环闪电！
灰矮人浑身冒烟，抽搐颤抖，我几乎能看见他的骨骼在雷光中闪闪发亮。
这还没完，连环闪电能够连续攻击多个目标。
电光穿过骨头的身体，掉转方向，笔直地射向紧随骨头冲锋的半精灵。只不过在即将命中的瞬间，电光又拐了个弯，劈中了一个更近的身影——灰头土脸的牛头怪上忍秀和刚刚掀起一块沉重的晶石，才露出头脸，立刻脑袋焦黑地仆街，被晶石重新压在了下面。
当连环闪电向半精灵弹跳，她举起铁魔像脑袋对准电光一挡。
电光消失了。
骨头被电得浑身焦黑，仍然怒吼着，横抡狼牙棒狠敲毛尔巨人的膝盖，把他打得哀嚎着单膝跪倒。不等毛尔巨人起身，劈头盖脸又是一顿猛敲。
就这会儿功夫，滚在地下的奎一·钢影手足并用，钻进了一旁紫晶石的阴影里。紧接着，我看见他从最远处巨魔尸体的阴影中跳出来，向李德炉的方向发足狂奔。
没想到这位第六王子竟然是个影舞者。
骨头一狼牙棒彻底撂倒毛尔巨人，怒吼着，转头向奎一·钢影投掷狼牙棒。
但是奎一·钢影再次跳入岩壁阴影避开了狼牙棒，当他再次现身，距离又拉开了不少。不仅如此，影舞者职业在逃命方面优势明显，他连续影中跳跃，眼看就要逃出战场了。
我本来在冷眼旁观，一股怒气突然冲上我的脑子。
这该死的，阴魂不散的，蟑螂一样可厌的影子！
我的眼睛里亮起心灵异能的银光。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奎一·钢影再次一跃而起，只不过这一跃的目标，是旁边岩壁上长长的紫晶簇。
灰矮人影舞者惨号着把自己刺成了肉串。
锋利的晶簇捅穿了奎一·钢影的小腹和大腿，应该还包括他的肠子。但是没伤到致命内脏。他挂在晶簇上，一时半会儿还未死。
大量的血顺着晶簇往下流，把紫色水晶染成了血红。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边号哭，一边呻吟。
没有人回答。
无论奎一·钢影的“为什么”，是“为什么会遭到袭击”，还是“为什么明明看上去是阴影，跳上去却成了晶簇”，都没有回答的必要。
他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焦黑的灰矮人大踏步走上去，走到奎一·钢影身边，二话不说，举起狼牙棒对准了奎一·钢影的头。
突然，他的表情变得惊疑不动，停止了下砸的动作，转头向裂隙另一端望去。
我也感受到了。
某种奇异的震动，正从骨头目光所向由远及近传来。
震动在不断接近。
我有种不妙的预感，显现了超态变化，把自己变成一簇紫水晶。
几乎同一时间，我看见一只灰白色的类似蝠鲼的生物，从骨头面前钻出晶石地面，一跃跳上半空。它的背上还站着一个身穿全身盔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灰矮人战士。
这只类蝠鲼生物的皮肤表面布满了卵石的花纹，就像一大片石头。没有眼睛，嘴里满是利齿。宽阔扁平的身体，拖着一条长长的鞭子似的尾巴，末端长着好几根骨刺。
它钻出地面，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飞过骨头和半精灵的头顶。随即在我们惊愕的目光中，又一个猛子重新扎进地里，只留下鞭子似的尾巴在地面上甩了甩，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涟漪，也没有留下通道或者洞口，甚至可以说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我曾经在生物大全上见过这东西。它叫“大地滑翔者”，是土元素位面的蝠鲼，也经常出现在幽暗地域深处。看它游动穿过泥土和岩石，就像鱼在水里游一样轻松自在。
然后又一只出现了，第二只，还有第三只和第四只……
每一只大地滑翔者的背上，都站着一个穿全身盔甲的灰矮人战士。他们默不作声地完成了对骨头和半精灵的包围。
站在大地滑翔者背上的灰矮人战士说话了，居然是雌性的声音：“看来省的我动手了，谢了异乡人，你想要什么赏赐？”
她一边说着，一边驾驭大地滑翔者，先围着将死的奎一·钢影转了一圈，等到转回来就又围绕骨头和半精灵缓缓转圈。其他灰矮人也都有样学样，驾驭大地滑翔者，跟在她后面围着骨头和半精灵转圈。
半精灵缓缓旋转浮空战骑，与之相对。
骨头以狼牙棒拄地，不客气地问：“跟我说话的是哪一位？”
雌性灰矮人战士摘下了头盔。
半精灵瞪大了眼睛。
骨头瞪大了眼睛。
我并不感到意外。
这是一张典型的雌性灰矮人的脸，两道浓眉，冰冷无情的三角眼，锃光瓦亮的秃头，一嘴连鬓胡子。赫然和征婚广告上的画像一模一样。
这位就是李德炉的公主殿下。
骨头的眼神变得炽热了。
公主察觉到他的变化，轻蔑地哼了一声。
于是其他所有灰矮人战士也都有样学样地冷哼一声。
“看来你的目的，”她说，“跟这个串成肉串的白痴一样，入赘，然后做李德炉的国王。看在你干掉他的份儿上给你个忠告：别做梦了。我那个老爹老糊涂了，才发出这么愚蠢的告示。告诉你，只有我，才是李德炉下一任国王！李德炉的女王！至于我的这些追随者，他们都是李德炉的无双勇士，是我未来的妃子，我的面首卫队！
“异乡人，早点儿滚回去，至少不用掉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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