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不后悔。”_载贪狼[刑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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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我不后悔。”

  萧山看守所。

  “——咔嚓!”

  一道闪电将陈鱼从睡梦中惊醒,看守所中没有暖气,丝丝冷意仿佛死人的呼吸,顺着她的脖子一路朝上爬,陈鱼双手抱膝坐着。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踢踏踢踏地,一行人从厄长的通道上走过来,最后停在一扇门前,铁门被一把拉开的声音,哐当一声,惊得陈鱼微微张大眼睛。

  她的眼睛失去神采,如同一个木偶一般,但双手死死地抱紧自己。

  “哐当!”门关上,有脚步声走远了,呼哧呼哧,似乎所有的呼吸声都发生在耳朵边,陈鱼睁大眼睛,却觉得好像自己什么都看不清楚,眼睛丝毫不聚焦,她的眼前浮现出数不清的幻觉,一会儿是案发现场,一会儿是银钼美阳大厦倒塌后的人间残状。

  她呼吸着,额角渗出汗水,一滴一滴砸在她苍白的手腕上,她似乎毫无知觉,一直坐着,直到被一道声音喊醒:

  “陈鱼!”

  陈鱼呆滞地转头,眼睛扑闪了两下,才终于能看清楚站在牢房中央的人。

  有詹一琴、谢青云,还有,还有,其余的,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脑袋昏昏沉沉,仿佛被什么东西狠厉地抽打过,根本和面前的场景难以衔接上。

  詹一琴摸下她额头:“你怎么?发烧了?幽闭恐惧症?”

  詹一琴急切的连环追问,让陈鱼逐渐清醒,她嘴唇张开,张了张,却没有吐出一个字,这才短短的三天时间,她仿佛好像是过了好几年。

  漆黑的夜色掩盖着所有声音,静谧中的风雪雨声人哭喊声,鲜血迸溅人濒死的喘息声,压得陈鱼早就透不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这里的第几天,没有人来看她,没有人跟她说话,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抱着自己,梦里仿佛是醒着,醒着的时候又好像是在做梦。

  詹一琴温热的手,让陈鱼分辨出:哦,此刻她不是做梦。

  陈鱼牵动唇角对她笑了下。

  詹一琴难受的瞬间蹙眉眼泪打转:“你真傻!”

  为了一个男人,杀人,成了凶手,被戴上铁镣铐,用押送车即将要被送往江宜市,江宜市水深庙大,毫无根基关系的陈鱼一旦进去,不脱层皮不可能出来。

  “你破了那么多案子,辛苦走到现在的位置,陈鱼,为了一个男人,毁了你自己所有的东西,你真的觉得你值得吗?!”

  陈鱼嗡鸣不止的耳朵总算听清楚詹一琴的话。

  她也猜到自己今天是要被移交。

  人证物证齐齐到位,就连死者金月脖子上的扼痕,都跟她的指纹一模一样,现场没有其他人的脚印,唯一的凶器上沾满了陈鱼的指纹,证人的视频中拍到了她怒目相视甚至是有些癫狂的模样。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疯了吧。

  就像她亲手抓到的那些凶手一样。

  “你甚至不如海宁!”詹一琴愤愤不平:“海宁是被人逼到绝境,你呢?逞一时之快,罔顾法纪!真是,真是,陈鱼,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呢,他再怎么不是人,那也是一条人命!你真是糊涂!”

  詹一琴气得发抖,扶住额头出去了。

  “糊涂?”陈鱼喃喃。

  在美阳大厦的时候,陈鱼看见有人拍她,她知道,那条视频市局肯定所有经手案子的人都看过。

  他们在看视频的时候,应该觉得她和海宁不相上下,她们都是刽子手,亲手扼杀了活生生的生命,用别人的血,暖了自己。

  海宁是绝地反杀,但她是肆意为爱报仇。

  最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将她们送到了法律的面前,冰冷的铁窗和所有人的鄙夷谴责,一股脑儿朝她们砸过来。还有一个区别是,海宁死了,陈鱼没有。

  陈鱼要接受审判,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陈鱼看着自己的手,有警员上来,给她上铁铐。

  “咔哒——”一声,雪白的光从镣铐上闪过。

  陈鱼看着手铐,突然说:“我不后悔。”

  “什么?!”詹一琴惊得咬牙:“你,你真是无药可救!”

  谢青云拧眉看着陈鱼。

  陈鱼笑了一下。

  警员抓着陈鱼,将她半拖着朝外面走,一步一步,陈鱼觉得自己仿佛是和海宁重叠在了一起,那夜下雪的时候,海宁也是这样,一步一步朝前走,最终走向了死亡,不同的是,海宁戴着耳机,诡异的音乐像是跟她在聊天,带着她,骗着她,一步一步——

  最终,葬身在冰冷的水中。

  陈鱼被押着朝前走,她脚不大灵活,打着绊子,人似乎被囚了经年累月,带着一种颓废和破碎感。

  到了看守所门口,前方突然传来争执吵嚷声,陈鱼抬头,一一看过去,好热闹啊,有钱金金、蒋徵清、陈中碧、陈定桥、张栋,好像她认识的人都来了,就是没有——

  “齐思孟这个狼心狗肺的!”詹一琴恨铁不成钢:“他今天办婚礼,结婚的对象是个学生,大学还没毕业,这个时间,婚车应该快到酒店了。”

  怪不得詹一琴这么生气。

  齐思孟给市局多数人都发了请柬。

  有的人去了,但多数没去,且跟陈鱼稍微走动的,今天都来送送陈鱼,所有人的神色难辨,有的悲伤,有的恨铁不成钢,有的是惋惜,有的是看笑话。

  林林总总的表情看向陈鱼。

  陈鱼唇角微弯笑了下,听到齐思孟结婚也丝毫不伤心。

  她只看着大亮的天光,不大适应的想伸手挡一挡眼睛,却被死死按着胳膊。

  押送车铁门打开,有佩枪支的警员走下来,所有喧闹的人群一瞬间死寂地沉默。

  陈鱼默不作声,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双方交接,陈鱼站着等。

  直到有人逆光走过来,身影将陈鱼罩住,那刺眼的光总算消失了。

  陈鱼扑闪了下眼睛抬头,等看清她面前站着的是程隽后,她的表情从茫然一瞬间变成惊喜,很快又变成了惊惧,程隽眯眼,将她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全都扑捉到。

  陈鱼补救地垂下头,让头发遮住自己的脸。

  “你,你怎么来了。”

  “副支队被抓,我再不来,说得过去吗?”

  程隽脸上还有伤,穿着稍显单薄的便衣,他脸色微白,沉着脸,浑身的煞气震得四周的武警眯眼看他,他垂着眼帘看陈鱼。

  陈鱼像个被教训的小孩,垂头不再说话。

  程隽压着怒气深深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如常。

  陈鱼偷偷抬头看他了一眼,这一次,陈鱼看清楚了,他应该是一路赶过来,赶得很着急,眼球布满红血丝,脸白的仿佛经过一场大病,他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硬生生靠一口气撑着,眉骨处眉毛杂乱无章黑漆漆的,给他稍显蓬乱的头发,更添一股摄人心魄的威严感,他抿紧唇角,眼睛下垂和她对视。

  他眼睛里的凶狠和戾气,让她的心狠狠一滞。

  是的,程隽被绑架弄成这幅样子,都是拜她所赐,以程隽这种漠然又睚眦必报的性格,不从她身上讨回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鱼握紧自己发抖的手,指骨发白,她真希望现在能有一个地缝给她钻进去,怎么都好过被程隽这么居高临下的审视。

  好在,程隽很快转身,跟蒋徵清说着什么。

  陈鱼只觉得脑袋里一阵轰鸣,她什么都听不清楚,幸好被警员拉着,她不至于丢人的摔在地上。

  程隽一直没走开,他的背影一直罩在她的身上,周遭的光好艳,好强烈,更显得那抹影子铁骨铮铮一样强势,陈鱼看着这熟悉的影子。

  过了会儿,陈鱼被再次带回看守所。

  她并不挣扎,只是等门哐当一声关上的时候,她才突然像是大梦初醒,她站起来,朝着铁门冲过去,警员已经走了,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窗户照进来的纤长光线。

  陈鱼揪住铁门,颓丧地正要将额头贴上去。

  忽而外面响起一道极淡的叹气:“不是你杀的,为什么要承认?”

  陈鱼猛地抬头,看见程隽站在门外,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薄怒,让平常温和的眉眼仿佛被开光一样,透出一种无可比拟的锋利感来。

  “是我杀的!”

  程隽笑了下,那抹笑太明艳,冷淡淡薄之余,带着一点无奈。

  “你不会杀人的——”

  “是我杀的!”陈鱼焦急地看他:“人证物证都在,程隽,你不要多生事!”

  “你慌什么?”

  “我,”陈鱼恨恨低头:“我没慌!”

  程隽笑着看她,自己都没察觉地松口气:“总算是赶上了。”

  他说:“走了。”

  随后,程隽摆下手,在詹一琴的催促下走了。

  这一次,踢踏的脚步声却不再让陈鱼觉得心慌气短呼吸不畅。

  陈鱼定定站着,一直在程隽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才收回复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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