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能换孟警官带我吗?_载贪狼[刑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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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不能换孟警官带我吗?

  正是快下午五点的时间,医院院子里络绎不绝的人,竟然有些拥挤的感觉,医院的前院中种着一颗非常高大的长青树,陈鱼走进阳光里,忽而停下脚步,侧头看程隽:

  “你说谎,你来过银钼,金志强认识你!”

  灿烂的阳光照耀在两个人肩膀上,陈鱼并没有回头看程隽的表情。

  陈鱼又不是个二百五,她当然知道程隽的‘光辉历史’。程隽身上背负的8·12大案,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报复他的人会突然出现,或者说:他到底是敌是友?!

  他为什么要跟陈鱼说谎,说自己不认识金志强,以前也不知道银钼。

  程隽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对这个医院很熟悉,你在找金志强病房的时候,并没有询问过护士,金志强是被安排的特殊病房,你一下子就找到了。而且金志强认识你!他对你的反应那么大,照我看,你们并不是普通关系。程支队,你到底为什么要来银钼?”

  银钼——

  很少有人真的见过银钼,大多数人生长的地方,是根本没有这种矿物的,以前交通网络不便利,在70年代的时候,男人们幻想的最后出路就是:大不了去挖煤!

  当时,人们对于挖煤,只知道这个活儿艰辛不容易。

  到了80年代,音像制品红透半边天,和矿产相关的新闻影视剧步入人的视野,矿产有了另外的标志:危险、黑心、吃人不吐骨头。

  90年代,大家对于矿产的认知,更是成了黑色的煤矿。

  其实不然,银钼,是一种银色的矿物,散成细小的颗粒,是银色的,在阳光下,灿灿明光,其光芒汇集起来,不见得比钻石逊色。

  银钼遍地都是银钼矿,大街小巷,甚至于河流树木的枝叶上,都锈蚀着这种矿物,让整个云潭县变成是一个亮晶晶的城市。

  这座城市,依靠着矿产,经济蓬勃,金字塔顶端的人,阔气豪气,金字塔低端的人,喝着被污染的水,吃着银钼矿味道的饭菜,指缝里头发毛囊里都是银钼矿。

  矿,是钱的象征,也是污垢的储存地。

  “我听说,你指定要来宛陈市刑警支队,”陈鱼的声音平静无波澜:“你之前的壮举我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我知道你很厉害,也听说你任务失败,似乎是身体出了问题,所以不再继续原来的职位,转调到了宛陈市,我必须服从上级的命令,接受你到支队,我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是程隽,”

  程隽看着她的背影。

  她微微仰起头,医院处在一个高地势,她目光远远眺望着整个县,即便看不见她的神色,程隽也听到了她声音里的疲倦和释然。

  “程隽,我不会忍受,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程隽一头雾水,旋即,很快明白,陈鱼应该认为他是和银钼操控矿的人是一伙儿的,他跟着陈鱼,是为了给捣乱混淆视听。

  程隽不由打量着陈鱼:她为什么这么确定银钼的‘水’这么深?

  陈鱼说完,立刻抬脚就走,程隽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准确来说,他习惯了平静无波澜,他跟沈择明在一起,都是沈择明顺着他,他没钱,但收入也够开销,不买房不买车,不追女孩不打算结婚,他不管是精神还是物质,都没任何的负担,轻飘飘的一个人,随时能拔根就离开宛陈市。

  他到宛陈市,也只不过是因为那张纸上陈鱼的姓名。

  他根本不屑于对任何人解释,解释都是虚无的,他们认定他是一个背负着罪孽和污点的人,他解释能怎么样?更何况,他们的看法,程隽压根就不在乎。

  但是在这一刻,他看着陈鱼从常青树下过,阳光拉长她矫健的背影和步履,他动摇了,他想叫住陈鱼,想告诉陈鱼,他其实只是失忆了,他是被桌子上的水渍字引来银钼的。

  但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说出这些话会很难,他的左脑右脑在打架。

  “陈鱼——“

  他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发觉那道声音确实是他自己的,他在叫陈鱼。

  陈鱼停步,半侧身回头。

  跑了一天,她的衬衣领子还是笔直地自下颌线翻折流泻而下,黑色的通勤裤,被皮带一扎,显得她腰身格外的细。

  “其实我,”

  “滴滴滴——”大门外的车鸣笛,陈鱼看向车,孟昶林从里面钻出脑袋:“上面来消息了!”

  陈鱼看向陈隽,迟疑了一秒:“先上车再说。”

  晚上九点,护士关上金志强病房的门。

  空荡荡的病房里,灯也被关了,一切都陷入黑暗里,床上的金志强忽而掩面低声痛哭起来。

  他正哭着,门悄无声息开了,一个男人走进来。

  金志强看着精致的男人,一瞬间止住了哭泣声,慌张地拖着自己的断腿,从病床上摔下来,匍匐在地上,连连磕头:“沈先生,我什么都没有说,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是么?”沈同尘手指尖把玩着一枚维克多之心的绿钻。

  “是是是!!!我不敢出卖您的!”

  “出卖我?”沈同尘哼笑一声,蹲下来看着金志强,金志强鼻涕眼泪齐下,一张脸真是有够脏的!

  沈同尘丝毫不觉得脏污,反而觉得有意思,越笑越开心,但他的笑容是受过绅士训练的,不会疯子一样笑出声,更不可能是鹅叫猪叫,他咧开嘴唇,露出瓷白的牙齿,水红的唇线扯开,眼睛笑得眯起,却毫无声息,仿佛是被开了静音的小丑。

  金志强看着他的疯子样子,顿时吓得哭都忘了,不由自主朝后缩了下身子。

  沈同尘看着他,一瞬间,他的笑容骤然收敛,一张脸上丝毫看不见刚才笑过的样子,神情冰冷而显得可怕。

  “沈先生——”

  “不,我要你出卖我!我要你告诉那个陈警官,说你是怎么从一个民工,变成现在的厂长的,全部不能作假。”

  “什么?!”

  “一个字都不能作假。”

  “当年是,是你们让我杀人的!你也搀和了,你自己是摘不出来的!”

  “我不用摘出来,因为,”他莞尔一笑,非常漂亮妩媚:“我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账本,打款记录,我都保存着的!”

  “你说那些啊——”沈同尘笑意甜甜:“你太太已经帮我处理掉了。”

  “什么?!”

  “我要你一五一十全部告诉陈警官。”

  “你,你这不就是要我去死吗?!”

  “不。”沈同尘蹲在他面前,摇摇食指:“你不会死,你要是死了,死的人就更多了。你说你怎么舍得死呢?”

  金志强狠狠一抖,沈同尘站起来,就要走出病房,金志强发狠地突然问道:“那个医生,是不是你的人?”

  “什么医生?”

  “诊所门口见死不救的医生,他身边还有一个护士!”

  沈同尘不明所以,却还是说:“我不做下三滥的事情,兴许是你自己作恶多端,被人盯上了也说不定。”

  “我作恶多端不都拜你所赐吗?!”

  沈同尘一瞬间眼睛发狠,走过来,一脚踩在金志强的伤口断裂处,金志强疼得撕心裂肺,却不敢叫出声,死死咬着嘴唇。

  沈同尘雪白的脸上,出现一抹病态的笑,他冷嗤一声,回头走了,血迹粘在他的脚底,印在地板上。

  沈同尘离开了病房。

  金志强总算可以小声哭嚎,他一边哭嚎,一边用自己的袖子,趴在地上,擦拭着沈同尘留下的血脚印。

  金志强不开口,就只能先调查小区门口撞到金志强的那辆车,结果显示,这辆大众没有挂牌,且被人事先就磨走了发动机上的信息。

  孟昶林:“这辆车,会不会是杀了相里凯那辆?”

  “先排查!”

  孟昶林去掉监控,开始排查这辆车的来源。

  而陈鱼和程隽则开始查和金志强女儿一起死亡在车上的尸体。

  金志强女儿佟莉莉,27岁,银行职员,因为金志强的关系而入职银行,坐柜台。

  但据银行职员透漏:佟莉莉不喜欢柜台,经常在来取钱的老头老太太面前随意发脾气。

  “你是不是聋了?”

  “到底说什么啊?能不能大点声。”

  “喏,去填表,就那边啊,柜台边,柜台,听不懂话吗?年龄大就不要出来了,真是麻烦!”

  “我说了洗了的人民币和烂了的钞票,我是不会负责给你换的,谁叫你不小心,一辈子血汗钱?嗤,你一辈子血汗钱也没见你多小心啊,别搁我这儿哭穷了,走吧走吧,下一位,走不走啊你!下一位!”

  “投诉我?呦呵,厉害啊,还知道投诉我,你去啊,知道投诉两个字怎么写的吗?能找得到投诉的门儿吗?”

  “穷逼,买个房子还想撩我,一家子穷鬼,真是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整天耗在我柜台口又能怎么样?老娘根本不care他。”

  佟莉莉牙尖嘴利,在单位丝毫不讨喜,跟同事非常合不来,只有极个别因为她爸的职位,所以跟她关系不错,但问及异性关系,这些人也都只是偷笑:

  “有啊!就一个下三滥!还是个神经病,以前杀过人的!刚放出来,佟莉莉特别喜欢他!闹着非要嫁给他,不过她爸不同意,反正这两个人早就同居了,佟莉莉就等着肚子揣一个让她爸松口呢!“

  “她爸开个矿场伤天害理,活该女儿是这个鬼样子!你知道她在我们这儿叫什么吗?公共汽车!谁都能上她!”

  陈鱼:“矿场伤天害理是什么意思?“

  “你们没调查出来吗?金志强的那个矿,每年都要死人的!之前是个黑矿场,经常从市火车站门口骗打工的、或者精神有问题的人去挖矿!基本上进去就别想着出来了,那些人,拿不到钱,整天就干活,不干活就往死里打!之前有个记者爆出这个事情来着——”

  “记者?”

  “对啊!就一个大学生,真是胆子大,听佟莉莉说,那个记者也是胆子大,装精神病,在火车站门口捡垃圾吃,捡了很久,就被她爸的矿场拉走了,在里面待了三个月吧,后来反正因为干活不行,被打了一顿,差点死了的,结果命大,活着了,他在网上爆料矿场,被佟莉莉他爸抓到,直接没了!”

  “没了?”

  “对啊!当时说的是车出问题,烧死在车上的!肯定是佟莉莉他爸的打手给处理了的!反正事后,这个记者家里拿了佟莉莉他爸一笔钱,这个事情就过去了,这都好几年的事情了!”

  “这个记者你知道叫什么吗?”

  “好像,”银行职员绞尽脑汁想了想:“是一个比较难见的姓,好像,好像是聂!对,是聂!”

  聂——

  为儿子顶罪的拖挂死者相里凯的驾驶者,就姓聂,父亲聂树斌,儿子聂文。

  “是叫聂什么?”

  “不记得了。”银行职员摇摇头:“这都好几年的事情了!有五年了!当时这记者家里还报案了的!”

  陈鱼找了网信部,在本地五年前报案人中寻找姓聂、记者、金城矿厂有关的报案案件,但是一无所获,不过随后,没过半小时,派出所的所长亲自给陈鱼打电话,说起当年这起报案。

  “资料库有点问题,刚找到!”

  陈鱼对于这种做法早已经见怪不怪。

  当掌权者在位的时候,所有人为他保驾护航,他的案子也就能藏则藏,能拖则拖,一旦这人树倒猢狲散,为摘出自己,曾经为他提供庇佑的人,就会很快供出所有!

  根据当年的报警记录,找到了记者姓名:聂武。

  “聂文,聂武。”程隽:“是不是亲兄弟?”

  很快,在户籍管理处,查找了记者聂武后,他的户籍登记显示:

  聂武,聂文哥哥,聂树斌长子,曾在综合性大学静山大学就读,五年前,聂武报道矿场没多久,聂武就因意外死亡,家属已经申报了死亡。

  “沈波也是静山大学,他以前最想当民生记者,后来突然就改行做娱乐记者了。”

  “那可能沈波认识聂武!”

  审讯室里,陈鱼再次提审沈波。

  沈波态度悠闲,摸着自己下巴:“老同学,现在是要把我放了?”

  “说说你跟聂武。”

  沈波手一僵,随即又了然一笑:“我就知道,这事情肯定要被挖出来的。”

  当年,聂武做的那篇报道被下架,但陈鱼还是找了当年的电子版本,并且找到了之前聂武做的好几篇报道,其中一篇,摄影写的是:沈波。

  陈鱼将所有新闻报道打印出来,她看了好几遍,平心而论,聂武是个好记者。

  聂武的文字是活泼的,且非常针砭时弊,文笔锋利老辣,从文字中,能看得出,聂武是一个具备才气、胆色,性格开朗社交能力很强的人。

  他虽然出身贫困,但是人脉很广,为了报道真相甚至不顾自身安稳,好几次遇险,但都平安化解,直到——

  “他碰到了金志强。”沈波:“金志强不是什么好东西,矿场非常黑,聂武没告诉我他要去找金志强,他只告诉我,他要做一个大报道,这个报道出来,肯定会大爆,到时候,他就会出名,他会去国外做记者,他也有钱给自己弟弟交奥数班的学费了。”

  “他做了矿场的新闻?”

  “是啊。”沈波:“陈鱼,你看过一张摄影作品吗?1994年,南非摄影师凯文·卡特靠着《饥饿的苏丹》获得普利策新闻奖,普利策新闻奖,新闻界的诺贝尔文学奖,但是获奖的三个月后,他就自杀了,因为他受不了,受不了那种黑暗和绝望。”

  程隽:“1993年,苏丹饿殍遍地,摄影师凯文·卡特到苏丹,碰到了一个非常瘦的小女孩,小女孩的身后站着一只秃鹫,秃鹫在等小女孩死亡而后吃她,凯文·卡特拍下秃鹫和小女孩同框的照片随后离去,这张摄影作品一直被人声讨诟病。”

  沈波没想到程隽还挺了解,看他的神情变了下,旋即,又很快冷嗤一声:“对啊,摄影作品,有的人看见的商业价值,有的人看见的新闻事实。”

  陈鱼:“这个作品和聂武有关系?”

  “聂武以前的理想就是获得这个奖,他一向胆子很大,大的厉害,”沈波微晒:“人年轻的时候是真的好,什么都不害怕,真是所向披靡,可惜,这个世界不是只勇敢就足够的,它是金钱、权利、人脉构造起来的,几千年,很完整的社会体系,一个人,妄想冲破这些,血肉之躯,怎么可能?”

  沈波说:“我是在他从矿场逃出来以后,我才知道他是跑到矿场去了,他从矿场回来,丢了半条命,你知道他怎么出来的吗?”

  “他被金志强的打手打到大出血,是有个人,看他可怜,偷偷放走了他,那个人也怪可怜的,无儿无女,以前只是跟家里怄气离家出走,谁知道被带进矿里,再也没能出去过,那个人养了一个老鼠当宠物,陈鱼,你没去过矿场,你不知道老鼠在那个地方,是吉祥物,地下只要有老鼠,就证明安全。”

  “那个人自己也不打算出来了,就让聂武带着自己的老鼠假死跑了,聂武腿瘸了一条,其实本来不用瘸了的,但是没钱去医院,只能强忍着,让腿伤自己复原,他在家里忍着疼,写出那篇抨击金志强的报道,当时,那篇报道,他托我送给报社,但是没有人敢刊登。”

  “聂武很失望,那段时间,他非常痛苦,后来,他就自己将报道发在网上,没多久,报道就被金志强看到了,金志强的打手相里凯,直接到家里,砸了他们家的鱼摊子,把聂武打成了脑瘫,还勒索聂武爸爸赔给了金志强一笔价格不菲的名誉损失费。”

  “聂家没钱送聂武去医院,也没人有时间照顾他,他们一家人就挤在一个漏雨的城中村房子里,我当时经常去帮他爸爸杀鱼,浑身一直带着鱼腥味儿。”

  沈波看着陈鱼,见她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戏谑,有的只是郑重。

  沈波突然想:

  如果——

  如果当年有像陈鱼这样的人,聂武的结果会不会不同?

  沈波咬下下嘴唇,长舒出一口气,说道:“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觉得聂武很厉害,他是那种身上带着光的人,好像看到他,就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我一直以为他生长在一个小康家庭,父母恩爱,后来我们非常熟悉之后,他带我回家玩,我才知道,他爸性格非常懦弱,他妈妈也经常抱怨,他们一家人,就靠着杀鱼的鱼铺子过活,一家人都在等着他一飞冲天,能拯救整个家里!”

  沈波摇摇头:“我一直以为,他那种勇敢的人,会一辈子走的很顺遂,谁知道,金志强去要钱的时候,又在家里打了聂武一顿,聂武他才大二,就被打成了脑瘫,躺在褥子上,疯狂地长褥疮,他们家的屋顶漏雨,就盖着一层黑色的塑料遮雨,我每次去看他的时候,走到巷子口,看见那个黑色的塑料就觉得害怕,尤其下雨的时候,我感觉,那片塑料都要把整个危房压塌掉了。”

  “后来,他就被烧死在了他爸进货的火车上。”沈波说:“他爸说是去进货,顺便带他去看病,谁知道,自己抽烟的时候,没注意,就出了事情——,聂武没了以后,我就不相信正义了,我只相信钱。”

  “转变真大”

  沈波的眼睛动了动,淡淡笑了:“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你没听说过?”

  陈鱼没有说话。

  沈波被周子明带离审讯室,他的胳膊被铐着,他看着周子明,周子明的气质和当年他看见的聂武的弟弟聂文特别相似。

  一样的白净、单纯、无害,是温室里花朵的娇柔。

  沈波被周子明带着朝前走着,厄长的警察局走廊,仿佛一瞬间变成了潮湿阴冷的城中村小巷子。

  聂武死后第二天,他去聂武家里祭奠聂武。

  他一个人,提着绿豆糕,撑一把绿色的伞,在冷透骨髓的夏季里,他撑伞顺着巷子一路朝着聂家走去。

  风呼呼地吹动伞檐,傍晚的天,却已经黑透了,一股黑云压城的气氛叫人喘不过气,他脚踩在污水里,尽可能挑着干净的地方走,路上没有一个人,天太冷了,天色已经黑了,所有人都在家里看电视、写作业、做饭吃饭、过一天最为舒适的时光——

  只有他,一手撑伞,一手紧紧将绿豆糕抱在怀里,生怕被雨水打湿了这聂武最喜欢吃的食物——绿豆糕。

  走着,走着,他到了。

  聂家的门口,停着三辆小轿车,清一色的黑色奥迪,车身在雨夜里带着一种莹亮的光泽,也昭显着它的价格不菲。

  他脚步顿住,看向屋子里亮着的一盏暗暗橘色灯。

  他听到男人流里流气地笑声:“你他妈也真是下得了手!得了,老板说很满意,这次的事情就到这儿了!算你老小子走运,老板给你十万块!”

  十万块——

  他听到十万块现金被聂树斌在指尖点数的声音。

  “擦,擦,擦——”

  数完了,聂树斌的声音响起,带着畏惧地说:“那什么,警察局不会查吧?”

  “查个屁啊!谁在乎你家死了人?”男人狂笑不止:“好好拿着吧你!换个地方住,别住在这破地方了,省得出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这条鱼,很新鲜的,最好的,您带着。”

  “臭了死,什么东西都往我这儿送!妈的,小刘拿着,水在哪儿呢?我要洗个手!”

  继而屋子里响起哗哗的水声,男人在洗手,‘哐——’一声将身边的人踹开:“他妈的不懂点事啊?!老子对硫磺皂过敏不知道?!“

  “那——“

  “弄点洗洁精将就下算了。”

  沈波手脚冰凉,站在窗外,那一夜,他的听力一瞬间变得格外的好,他听到了所有的声音,踱步声、交谈声、甚至于弹烟灰的声音。

  他那夜,他忘了自己是跑着走的,还是僵硬地走着走的,只是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那逼仄地让他透不过气的地方,他站在巷子口,回望回去,只觉浑身冰冷,他指尖的那盒绿豆糕的绳子,在他奔走的过程中,缠在了指尖,滴溜溜地打转,砸下水珠。

  他看着水珠,正走神,一个过路的流浪汉,蓬乱头发,非常瘦弱高挑的男人,一把抢过他的绿豆糕跑了,边跑还边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他一眼。

  他的指尖被那盒绿豆糕的绳子刮得生疼,他撑伞,看着那个流浪汉,最终消失在雨幕里,而后,他松手,将伞扔在原地,站在路边,疯狂地打车,他疯一样地想要打一辆车,好能叫他迅速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是下雨天,不好打车,他在心脏狂跳,感觉心脏都要跳动炸裂的时候,他总算打到了一辆出租车,他上了车,坐在后座。

  司机问:“去哪儿?”

  他嘴张张合合,却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他说:“去海城市二环。”

  “这可远着呢,过去没个五百到不了!”

  “没事。”他说:“我有钱。”

  那一晚,车租车带着他在海城市这个一线城市转了一圈,他看着海城市夜里繁华的夜景,那种站在聂武家门口的寒冷总算褪去。

  他头靠在车窗上,望着迷幻璀璨的灯火,说道:

  “真漂亮。”

  司机感同身受:“谁说不是呢!”

  他浅浅一笑,在这一夜,沈波扼杀了那个义薄云天做着记者梦的自己给聂武殉葬。

  随后,他拍新闻,做娱乐记者,他拍到当红流量的黑料,高价勒索对方,仅仅一年,他就在海城市买了一套房子,拿到钥匙那天,他站在广阔的天台上,俯首向下,祭奠聂武那天,他看着当年觉得迷幻的灯火,在俯首看的时候,只觉冰冷彻骨。

  于是,他在第二天回到学校,目的性很强地认识了金志强的儿子金瑞。

  他很快接近金瑞,到了金志强的矿场,走过当年聂武险些丧命的地方,在那里给聂武上香后离开。

  之后他再次到海城市,看见海城市的灯光再次变成了温暖漂亮的迷幻样子。

  他很快跟金瑞打一架而关系破裂,此后的这些年,他刻意避开所有姓金、聂的人。

  走在厄长的走廊上,他看看周子明的侧脸,恍然想起,他和金瑞在图书馆打架那天,金瑞在他耳边曾小声说过的那句话。

  那句话,让他差点打死金瑞,也让金瑞被他打得那么严重也没敢报复他。

  此时此刻,他和周子明踏着走廊,穿过开放式的警局办公室,他看着稚嫩的周子明,轻轻一笑。

  就在这时,走廊边,一个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周子明见桌子上没人,就过去顺路接听了电话,随即,他眼睛一亮,冷着脸对沈波说:“你站在这别乱动!“

  “不能换那位孟警官来带我吗?”

  “他嫌你阴气重。”周子明头也不回地朝着陈鱼办公室去了。

  沈波:……

  周子明到陈鱼办公室,却发现陈鱼不在,程隽正站在办公室里,拿起桌上陈鱼和自己父母的合照正在看。

  见状,程隽放下照片,问道:“怎么了?”

  周子明收起那种怪异感,激动地说:“金志强松口了!说愿意配合我们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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